靖城,通天塔九十九层。
当沉前回到这个阔别已久的“家”时,客厅里已经有一人站立。
他眉目冷峻,明明站在那里,又好似游离于这方天地之外,他明明是人的外形,却又给人一种高高在上、远离众生的疏离感。
“你越来越不像个人了。”
沉前打量着对方,感慨道。
“王侯从某种意义而言,确实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
说着就像是展示一般,他的身体骤然支离破碎,化为了无尽的熊熊烈火,将四周的一切都完全遮蔽,而在那火焰之中,又有着一株株妖异的植物拔地而起,它们散播着瘟疫、病毒、陷阱以及利刃,几乎只是瞬间,沉前就感觉到了浓郁的不适。
“看来你现在才真正掌控了‘领域’。”
沉前笑道,“这一次闭关收获很大啊!”
眼前之人自然是沉前的王侯分身,其实两人心意相通,沉前根本不需要用这种对话的形式,就是玩儿。
“万象塔第一百层确实非同凡响,我怀疑构成那一层的阵法核心也是来自时间长河。”
分身开口道。
“万象塔是白帝留下的,传闻他曾游历宙宇,以白帝的实力,进入过时间长河也不奇怪。”
沉前微微点头。
这四个月的时间,沉前和分身是轮班行动,前两个月由分身代替沉前在外活动,后两个月才换回了沉前的本体。
而他们大部分时间所待的地方,都是万象塔。
四个多月前,在金塔侯的配合下,万象塔不再是全天开放,而是每天只开放十二个小时。
其实对于普通武者的影响并不大,因为之前万象塔全天开放的时候,人流量也并不多,有演武令的限制,万象塔虽是人族第一秘境,但也是门槛最高的秘境。
沉前将夜晚的十二个小时全留给了自己,在以作弊一般的速度通关万象塔九十九层后,沉前终于抵达了传说中的第一百层。
但出乎意料的是,第一百层并没有什么想象之中的宝藏,却依旧是一个名为“时空炼狱”的关卡。
仔细研究后,沉前发现“时空炼狱”本质上只是一个考验精神力的关卡,若开启最高难度,甚至王侯都有可能在其中迷失。
但若仅仅是如此,难以解释为什么周易王会对万象塔第一百层那么感兴趣。
直到沉前偶然想起当时没搞懂的,获得万象塔控制权之后的第三个功能……形态变更。
在开启“形态变更”后,万象塔一百层出现了变化。
闯关的秘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神秘的阵法。
在开启阵法开关后,其他没有什么变化,但万象塔第一百层的空间内,时间的流速被改变了。
在明悟了万象塔隐藏的奥秘后,沉前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为什么大老高要特意提到万象塔,还说能帮沉前节省大量时间。
第一百层控制时间的阵法有两种功能,一种是加速,一种是放慢。
如果是加快时间的流逝,最大可以变成外界一天,其中却只过了五分钟。
而如果是放慢时间的流逝,则最大可以调整为一比二百四,直观换算,就是外界一天,里面八个月。
现如今的沉前最缺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就是时间!
沉前也不记得自己的本体和分身到底在其中修炼了多少岁月,但这四个月的夜晚,万象塔第一百层的灯火就没有熄灭过。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沉前直接更改了万象塔的机制,第一百层除非有他的授权,否则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找到。
沉前因此赢回了大量的时间。
以沉前的本体为例,待一个夜晚是四个月,三十个夜晚就是十年,六十个夜晚就是二十年。
而他从初武者到如今的山海,也不过花了大半年时间。
而且这二十年是极其纯粹的,只有修炼为伴的岁月。
当然,现如今沉前主修的是禁忌领域,二者没有可比性……但毫无疑问,万象塔第一百层的存在,帮沉前弥补了他长久以来最大的短板。
若谁还认为他依旧是那个十九岁的少年,绝逼要吃大亏。
其实第一百层无论对任何武者来说都是奇迹之地,特别是底层武者,毫不夸张的说,在里面待上一个月,就算是头猪修为也能突飞勐进。
当然,前提是资源跟得上。
据不完全统计,这小半年沉前花在自己和分身身上的各类修炼资源,总价值超过了五百个小目标。
至于百王殿之中的积分,更是被沉前挥霍得一干二净。
也还好沉前自身资产惊人,积累的底蕴也足够丰富,再加上不时的功勋补贴,现在才没有破产。
总而言之,如果是为了人族的长远发展考虑,沉前其实不应该独占第一百层,但时局特殊,沉前现在也根本不敢暴露第一百层的秘密。
他怀疑第一百层的阵法核心是远比“时砂”和“时间河螺”更珍贵的东西,那也有可能才是周易王的真正目标。
“我上次放置的道石又用完了吗?”
想起那没日没夜的苦修,沉前此时也有些唏嘘,同时问道。
分身不出意外的点头,“嗯,五十斤都没了。”
沉前闻言又忍不住有点肉疼。
万象塔第一百层虽然是个宝地,但也是真的烧钱。
要维系第一百层的阵法运转,必须以“道石”为燃料。
白帝也还算厚道,在第一百层留了千斤道石,但并不足够沉前使用。
作为远比“源石”珍贵的“道石”,只出现在世界生灭的时候,目前沉前唯一知道库存充足的地方就是百王殿。
一斤道石,需一百点贡献值。
如果换算成钱的话,一百点贡献值就是三千万华夏币。
沉前花掉的五百亿,倒有一大半都是花在道石上。
当然,也是因为沉前开启了最大功率,如果设置成最低的一比十的时间流速的话,消耗会小得多。
“百王殿的库存已经被我换光了,暂时也搜集不到更多的‘道石’,还好我们都已经到了瓶颈,也算是物超所值了。”
沉前强行安慰了自己和分身一句。
但的确,如果没有万象塔,沉前要感应到第一个“生死关”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月,短短四个月,他的修为进步难以想象。
只是下一步,就不知道该怎么走了。www.nnxwcm.com
“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巩固修为吧,如果要闹出大动静,就去苍穹之上,我先回家吃饭了。”
人总是不满足的,沉前想起此时自己面临的困境又有些发愁,他摆了摆手,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通天塔内。
至于分身,则盘膝而坐,闭目继续修炼了起来,周身隐约间有星辰环绕,凛然生威。
……
沉前老老实实在家陪了父母三天。
这期间除了推脱不过去过一次城主府赴宴,他几乎没有出过门。
另外就是王洋明和几个老同学组队来家里看过他,可惜终归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喝多了以后沉前质问老王为什么要如此拘谨,老王哭着说他控制不住,沉前默然又释然。
直到第四天的黄昏,沉前才施施然出门,去通天塔参加师门小聚。
姜欢、程青青和巫君照例缺席,只有三、五、六师兄在。
“八师姐呢?”沉前在石定言的居所环顾一圈,没有发现纪弱水的行踪,不由一愣。
“八师妹说她身体不太舒服。”石定言十分正经的解释道。
柳长青则似笑非笑,“可能是某人回靖城几天了,却根本没踏足过通天塔,有人自然生气了……话说你不会去找那个按摩女了吧?”
“人家有名字,叫江璇……不对啊,八师姐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生气?”沉前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不对,顿时斜睨着柳长青。
“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
柳长青顿时给了沉前一个暴栗。
沉前抬手又放下,抬手又放下,最后还是在心中默念了一番“老柳当初对我挺好的”才算平息了念头。
一顿饭吃完,沉前迫不及待的跑了,直到此时,石定言才瞄了一眼正兀自乐呵喝酒的柳长青,轻咳道,“刚才差点没把你救回来。”
“什么?”柳长青有些莫名其妙。
“小师弟现在……深不可测啊!”凌霄饮尽杯中酒,也是感慨道。
“你们说沉前……不至于吧,难不成他还敢跟我动手?”
柳长青终于回过味来,一脸狐疑的道,“就算老子现在打不过他,这不还有你们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啊……”
凌霄瞥了一眼柳长青,澹澹道,“就算我们三个人绑在一起,现在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
柳长青愣愣的看着凌霄。
好一会,柳长青才察觉到不对,因为石定言竟然也没有出声反驳,只是无言的喝酒,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草!”
柳长青爆了一句粗口,“这他妈不科学啊!”
……
通天塔第三十三层,当沉前走出电梯的时候,心中还有些忐忑。
八师姐虽然软弱可欺,但不代表人家傻,她肯定早就发现沉前还在和别人的女人勾勾搭搭。
就算她没有发现,但二师姐肯定也不会瞒她,尤其天境一行,除了霍伶儿,和沉前有点关系的女性简直是到齐了,只要纪弱水不瞎,应该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也怪沉前自己,这几天处在纠结之中,就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纪弱水,也没在通天塔露过面。
看着纪弱水一片漆黑的住所,那幽深的走廊好似也代表着她现在的内心,沉前不由步伐迟疑。
纪弱水肯定知道他来了,但不开灯或许就是一种态度。
深吸一口气,沉前终归还是舍不得就此离去,大步走进了那古色古香的回廊之中。
在转过拐角之后,沉前终于看到了走廊深处那橘红色的一点灯光。
那个位置应该是纪弱水平常待的佛堂。
“果然,她心情很不好……”
沉前轻叹一声,纪弱水平常心乱的时候就喜欢躲在那里。
想了想,沉前的步伐变得坚定起来。
这短短的数十米路程,沉前却想了很多。
他已经决定,假如纪弱水真的无法接受,那他也只能就此放手。
柔弱的八师姐,反而是沉前最不愿意勉强的对象。
终于走到佛堂的门口,沉前稍微一顿,然后一咬牙掀开了门口的布帘,“八师姐,我……”
沉前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微微张大了嘴巴,略显呆滞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佛堂还是那个佛堂,但其中的景象却截然不同。
再没有了那模湖不清的神像,也没有了《清心咒》,没有了《静心诀》。
两根凋龙画凤、正摇曳着烛火的红烛,取代了之前的香炉,一左一右的放在了桉台上。
原先悬挂画像的位置,此刻只剩下了“天”和“地”两个大字。牛牛小说网
房间内还以红绸做了一些简单的装饰,到处洋溢着一股子喜庆。
而八师姐纪弱水,就背对着沉前跪坐在桉台之下,她穿着大红色的衣裙,即便看不见正面,也能从那高盘发髻上的繁复发饰可以看出,她一定是盛装打扮。
“小师弟……”
纪弱水缓缓站了起来,她的身子抖得厉害,好像随时都要颠倒。
“哎!”
还没回过神的沉前愣愣的应了一声。
“你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都不吃我的桃么?”
纪弱水低声道。
“为什么?”
沉前被眼前这一幕冲击得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下意识问道。
“因为那些桃……是,是用我沐浴之后的水栽种的……我,我也不喜欢别人吃……”
纪弱水颤颤巍巍的转过身体,说完这句话后她好像失去了全部力气,身子倚在桉台上才没有跌倒,但还是羞涩的闭上了眼睛。
而沉前早就呆住了,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昏黄的烛光下,纪弱水眉如远黛,腮若桃红,抹了胭脂的嘴唇沾了一些晶莹,就像是隐匿在晨雾里含包待放的玫瑰,正诱惑着站在门口的饥渴旅人。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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