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内心吐槽,但燕山公韩迟却知道,恰恰是这样的结果才符合他内心隐约的判断。
当高文远尽数展露了自己的强大,韩迟的某个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也唯有如此,他才敢直接将领域倾泻而出,恍如破釜沉舟。
“你突破了。”
韩迟死死盯着高文远,直接下了一个结论,甚至罕见的有些失态,“那卡了我等上百年的界限,你已经跨过去了,对吗?”
永夜侯等人闻言一怔,先是有些迷惑,等反应过来之后不由骇然色变。
虽然高文远刚刚那一击很强大,但毕竟是领域的倾泻,有如此威能似乎也勉强说得过去,他们并没有多想。
但韩迟此刻所说,那就完全是另外一种含义了。
高文远以靖城为号,看似只是太乙金仙级别的王侯,但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在场的各位。www.nnxwcm.com
若仅仅是太乙金仙,高文远凭什么和韩迟分庭抗礼如此多年?
或许百年前,高文远就已经突破了大罗金仙,站在了现存王侯的顶端序列,这是许多人都默认的事实。
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下,韩迟说他突破了,一个大罗金仙再往上突破是何处?
混元大罗金仙,或者说……武王!
难道高文远已经成就武王?
这一刻,相对弱一些的拓东侯甚至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看似混元大罗金仙和大罗金仙只隔了一层,但到了他们这个境界都十分清楚其中的巨大差别。
否则当年为何是九王主导一切?
一个金仙或许有可能牵制住一个太乙金仙,但哪怕是一个大罗金仙,在混元大罗金仙面前也只有乖乖俯首的份。
王侯议会一人一票,但唯有周易王可一票否决,这就是武王的超然。
正因为在帝级强者万古寥寥的情况下,武王等于所有王侯强者的终极追求,如燕山公的执念才会如此之深。
大帝不敢说,但他自信有武王之姿,可九王却强行关闭了那一条道路,凭什么?
面对韩迟的询问,高文远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澹然开口:
“我突破了,但也没突破。”
这句话听起来迷惑,但在场众王侯却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一时都是面色复杂。
高文远说他突破了,是因为他真的打破了大罗金仙的桎梏,至少仅仅从境界上,已经踏入了混元大罗金仙的领域。
但他没突破也是真的,因为武王之路早已被堵死,高文远无法历经真正的蜕变。
更形象一点,此时的高文远或许刚好卡在大罗金仙和混元大罗金仙的壁垒之间,属于已经迈出了一只脚,但在前路封堵的情况下,却无论如何再也难以迈出第二只脚。
这就导致了高文远的实力确实比还处于大罗金仙巅峰的韩迟强上一线,但又没有拉开本质的差距。
韩迟先是默然,虽然没有真正成就武王,但靖城侯……终归是走在了他的前面。
“呵……哈哈哈哈……”
可想着想着,韩迟却突然大笑起来。
那笑声之夸张,完全与韩迟平常阴沉的性格相悖,引得天宁公等人错愕。
“高文远啊高文远!”
韩迟仍旧在笑,断断续续的开口道,“我一心想要打破封锁,却迟迟不得门路,你一心想要守护九王留下之基业,却反而阴差阳错的踏出了那一步,是不是很讽刺?”
众人这才明白韩迟发笑的原因,一时也觉得颇为荒谬。
唯有靖城侯依旧面色平静,他澹澹道:“这对我而言,并不是最重要之事。”
“不重要?”
韩迟几乎要再次大笑出声,难道还有比追求武道的至高更重要的事情吗?
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嘲讽的语气终究还是显露出来,“若无九王封锁,你今日就是真正的武王,谁也杀不了你,可现在呢,就算你实力超出我一线,你认为今日可有生还的可能?说你是陨落在了江陵王手中也不为过!”
“你不会懂的,这就是我能打开武王之门,而你不能的原因。”
高文远依旧平和,但只这一句话,就深深刺痛了韩迟。
是的,他拼命嘲讽高文远,根本原因不就是因为内心深处的那一点不忿和嫉妒吗?
到了他这种境界,精神力通达,自省只需要一瞬间,而被高文远无情戳穿了真相,这一刻,即便是韩迟,也起了一些恼羞成怒的情绪。
“高文远,就借你的命,来帮我打开那一扇门吧!”
轰!
话音落,韩迟的身躯再次膨胀,眨眼就恢复了之前的万丈高大,并且还在不断膨胀,连更远星域的星辰之力都被他滚滚吸纳,就是眨眼就到了近乎两万丈的高度。
一旁的天宁公脸色一变,永夜侯也是颇为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属于顶尖大罗金仙的姿态。
天宁公虽然也是大罗金仙,但至多也就算这个境界的中期罢了,只有如燕山公和靖城侯,才是真正在这条道路上问顶的存在!
似是受到了感染,永夜侯也再无保留,他的身形化为了漆黑无光的夜幕,就好像一个不规则的黑洞,彻底笼罩在了万岁山上空。
烈骨侯高正杰低喝一声,抬手之间万兽崩腾,每一只虚幻的妖兽没入他的体内,他的气势就暴涨一分,最后甚至已经超过了之前的天宁公。
这种短暂提升实力的秘法皆有代价,但这一刻,在本命妖兽陨落之后,高正杰再无保留,完全是搏命的状态。
拓东侯和昭远侯也纷纷有了动作,唯独半废状态的天宁公躲到了远处,生怕陷入危机的高文远不顾一切,强行出手和他换命。
高文远没有动,依旧立在万岁山之上。
他的身躯渺小如故,恍若他所言,他根本就没有修过所谓的“巨像”。
但面对着燕山公带来的强大压迫感,他的面色也第一次严肃起来。
他没有再召唤自身的领域,只是伸出手指点在了自己的眉心。
刹那间有金光万丈自高文远头顶升腾而起,一尊分明是高文远模样的等高法相显现其中,那半虚的法相身体九分,每一块区域都有星辰缭绕,形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九个眼睛的神韵各不相同,但却都是深邃无比,恍若历经了世事沧桑,反射着智慧的色彩。
“灵魂法相!”
面对着这金色的恍若神佛一般的法相,永夜侯等人只是觉得汗毛倒竖,韩迟则直接是惊骇失声。
“什么是灵魂法相?”
躲在远处的天宁公也有些茫然,忍不住出声问道。
“山海为武道之始,禁忌为武道之巅……这句出自大帝强者口中的箴言想必你们都已经听过。”
韩迟仍旧有些愣怔,但还是语气低沉的开口。
众人无不点头,虽然禁忌领域千难万难,古往今来少有人能走到顶峰,但真正有追求的武者依旧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追求更高境界的禁忌领域。
这不仅仅是战力的问题,往往也决定了突破王侯之后的高度。
巫君为何能一举开天门,就因为他在突破王侯之前,已经是元力六禁的山海,这就是根基的重要性。
“但其实那句话还有后半段,那就是任何禁忌领域,一旦走到极致必有异变。”
韩迟直接以精神力传输,只是瞬息之间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整段话语。
“肉身九禁,对应天之一道的逐日山海,九禁一成,可得大日金身,与日月同辉,不死不灭,滴血重生,如容纳恒星之力于己身……仅从生命力而言,武王都未必比得上!”
“元力九禁,对应地之一道的踏月山海,九禁一成,可得生灭之力,挥手之间,万物枯荣,如月相盈亏,只在一念之间,传说中,那是仅次于混沌之力的至高力量!”
“精神力九禁,对应人之一道的追星山海,九禁一成,可得……灵魂法相!”
说到这里,韩迟的话语略微一顿,才接着说了下去。
“灵魂法相,包容星辰万象于心间,可推演诸天穷极变化,万般道路了然于胸,法相不灭则灵魂不死,等同不朽。”
而永夜侯等人早已身躯剧震,脑子陷入了混沌。
韩迟这一番话之中透露的信息量极其巨大,甚至有一部分足以颠覆当世百分之九十九武者的认知。
所有人都历来知道山海有三种区分,但也只是走的“道”不同罢了,从未有人会把这三种道路的山海,和禁忌领域的极致联系在一起。
或许是一般的武者即便明悟也没有用,毕竟禁忌领域的艰难和个人的选择完全无关。
就像是开窍法一般,它会天然筛选掉那些不具备天赋的武者。
真正可怕的是韩迟话语之中透露出的另一重含义。
三种禁忌道路的巅峰,都会诞生出大神通。
姜欢已经用事实证明,仅仅是九禁山海的他,就可以力敌大罗金仙。
原来他真正的仪仗就是那大日金身。
生灭之力听起来同样玄乎,明显已经凌驾于星辰之力上面……要知道即便是大帝,体内运转的也只是更为凝练的星辰之力罢了。
但灵魂法相……
刚才韩迟脱口而出的惊呼所有人都听到了。
高文远此刻施展的就是灵魂法相!
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在精神力上走到了极致,同样踏入了“绝巅”这一传说之中的层次。
而他比姜欢更可怕的是,他早就突破了王侯!
一个拥有九禁之力的顶级王侯,真的是他们能够抗衡的吗?
昭远侯和拓东侯甚至已经开始在心中打鼓。
“这些是周易王告诉你的吧?”牛牛小说网
高文远岿然不动,他头顶的巨大法相却发出了声音,恍若响彻在每个人心底,“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那大弟子姜欢根本不是踏足绝巅的第一人?”
“什么?”
韩迟一惊,短暂也忘记了震惊,“这不可能,以往从未有人踏足过绝巅,我遍览古今,这是不争的事实……当然,你若说的是你自己,那我无话可说。”
“当然不是我,也不是姜欢……据我所知,我的老师在万年前就已经修成了大日金身,同样修成的还有西天佛尊,他曾展露真身,引得无数信徒朝拜,这也是佛家称他‘大日’,而其他强者称他青莲的原因。”
在韩迟一变再变的脸色之中,高文远澹澹道,“白帝也达到了此等境界,他掌握了生灭之力,天帝也是如此……”
“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乾巫王陨落的真相的,他一心游历星空就是想要复活巫皇,同是帝级强者,为什么巫皇会有复活的可能,而其他如佛尊、天帝等等却没有?”
“因为巫皇修成了灵魂法相,乾巫王若能找到他的残魂,哪怕只是一丝意念,他也有可能借此重生,这就是不朽。”
燕山公韩迟久久不语,似是被这一连串的信息震得发麻,短暂竟难以回神。
但他还是明白了什么,他盯着高文远道:“所以你从来都不是大罗金仙对不对,是精神力九禁才让你有如此战力……我早该想到的,你身上那时隐时现的矛盾气息!”
“我不仅不是大罗金仙,甚至都不是太乙金仙,仅从王侯境界而言,也就是个金仙吧。”
靖城侯微微一笑,“你们称我为‘侯’,其实都过了。”
即便此刻明明是处于生死纷争,在场所有人也都神思恍忽。
以他们的境界和认知,这一刻受到的冲击格外的大。
之前姜欢的个例他们不曾深想,但此时靖城侯站在这里,那遮天蔽日的法相散发出的强横压迫力,却是仿佛又一次告诉他们……
禁忌领域好似才是武道的正途。
韩迟更是眉头紧锁,他们此时生死一刻,高文远又为什么要说这么多,他其实都没有必要跟自己解释。
“为什么?”韩迟已经想到了什么,他死死盯着高文远。
高文远叹息一声,目光骤然变得幽远。
“因为我有一言作最后之劝,诸位本是人杰,何不留下有用躯,为人族再续一道薪火……道争未必不可调和,因为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那‘道’本来就是错的呢?”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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